文：梁展熙博士（S.Th.D.）
於澳門聖若瑟大學教授聖經科目
在上一期，我們討論了在加音擊殺了亞伯爾之後上主對加音所說的話，我們尤其集中討論了兩句：「你弟弟〔＝亞伯爾〕的血由地上向我喊冤」（創4:10b’’’）和「你現在是地上所咒罵的人」（創4:11a）。我們得知，在古人眼中，血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因此凡雙手染血者，必要被血債血償，否則，受枉死的血所玷污的土地將無法得到潔淨（參：戶35:33）；此外，我們也發現到，創4:11a更貼合原文的翻譯，該作：「現在，你是受了詛咒，〔要〕從〔可耕作的〕土地上〔被驅除〕出去」，這詛咒就反映在下一節中：「從此你即使耕種，地也不會給你出產」（創4:12a），這並且呼應着在《創．三章》中上主天主因着（男）人的不服從而對大地所下的詛咒（見創3:17–18）。今天，就讓我們細心地把上主對加音所說的話讀畢。
的確，加音所受的詛咒，一方面體現在人在大地上勞動而大地卻不為他出產，另一方面，這也體現在他的居不定所，在大地之上卻無處容身：「你在地上要成個流離失所的人」（創4:12b；《思高》譯）。某程度上說，這翻譯並不完整。此句原文直譯該作：「你要成為大地上亡命天涯和漂泊流離的人」【原文作：nāʿ wānāḏ tihyeh ḇāʾāreṣ；另參《Difusora Bíblica》：「Serás vagabundo e fugitivo sobre a terra.」】。
儘管這懲罰本身——正如加音接下來便會抱怨——是沉重，但這其實也顯示出上主遠較法律（如：戶35:33）來得仁慈寬厚。上主到底也沒有要加音一命賠一命，沒有要他以死抵罪。上主只是說明了，被他所玷污的大地將不會再為他出產，無論他再如何勞動耕作也只會是徒然。他要離開他那早已開始的，本應恬靜的農耕生活。正如我們之前所提及過，這很可能是身為古以色列民一份子的聖經作者用來解釋刻尼人（the Kenites）為何過着遊牧生活的釋古（etiological）故事。無論如何，聖經作者認為在人類歷史的開端人的行徑日漸醜惡並因而受到日趨嚴重的天罰的想法，大概是雖不中不遠矣【參：Vawter CM, On Genesis, 96】。
從一個更為宏觀的角度（canonical critical）來閱讀的話，可能有一點細節也值得玩味。我們在早前談過，在《創．四》的開始，弟弟亞伯爾的名字——本義：噓氣、虛幻——本來就有可能在暗示了他的命運。哥哥加音，也有其故事情節發展的暗示，但也許不在他的名字裏，也是在他的職業中。在故事開始，旁述告訴我們：「亞伯爾牧羊，加音耕田」（2節；《思高》譯）。這裏意思譯對了，但卻忽略了細節。原文直譯該作：「亞伯爾是羊的守護人，加音是大地的奴僕」【原文：wayhî- heḇel rōʿêh ṣōn, wəqayin hāyāh ʿōḇêḏ ʾăḏā·māh；英直譯：Abel was a keeper of sheep, and Cain was a slave/servant of the ground】。細心的讀者應該會發現，當初（男）人〔＝亞當〕受造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侍奉大地』（創2:5；直接字譯；英直譯：to serve the ground）。因此，有聖經學者指出，要是我們是從《創．二章》一直讀下來的話，就不難發現，創4:2的一句，很可能也暗示着加音的命運與其父一樣，是人與大地之間的疏離；只是比較起來，作為兒子加音更是『青出於藍』，父親的情況是大地受到詛罵；至兒子的時候，上主的詛罵已經來到人身上了……【Bergant CSA, Genesis, 21】。如果把亞當的結局——失落生命之樹——視為死亡的話，那麼以後都要「成為大地上亡命天涯和漂泊流離的人」的加音則可以說是要承受「社會性死亡」了【Smith, “Genesis” in JBC21cent, 211】。
插圖：William Blake. “Cain Fleeing from the Wrath of God” (c. 1805-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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