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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工作者在伊拉克被禁錮兩個月 世紀疫症成脫險契機

翻譯及整合:周嘉穎

法國慈善團體「SOS Chrétien d’Orient」的天主教人道工作者古達齊(Alexandre Goodarzy)與另外三位同事,2020年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被伊斯蘭教主義者綁架,囚禁66天,飽受心靈折磨。他在新書《在伊拉克被綁架:基督徒人道工作者的故事》(暫譯,Kidnapped in Iraq: A Christian Humanitarian Tells His Story)中,詳述被綁架的過程、疫情如何成為他們脫險的契機,也分享了其他驚險的工作經歷。

他工作的組織「SOS Chrétien d’Orient」2013年由法國年輕天主教徒布蘭查德(Benjamin Blanchard)及組織「La Manif Pour Tous」共同成立。「La Manif Pour Tous」是法國著名的政治組織,曾帶領數百萬人遊行反對同性婚姻。「SOS Chrétien d’Orient」成立以來,2500名年輕義工被派到不同國家,主要是中東和非洲,向有需要家庭提供物資和支援。

古達齊一直希望分享自己在敘利亞的經歷及那裡發生的事:「我特別希望解釋,甚麼驅使我到那裡去,見證我們的弟兄每天在戰爭中經歷的,不能用其他方式。你聽到大部分媒體扭曲事實,甚至完全不理會。為敘利亞人發聲是責任,我被綁架是一個機會讓我開始認真地寫。」

2020年1月20日,古達齊和同事們到巴格達註冊他們的慈善團體。17天前,即1月3日,伊朗「二號人物」、革命衛隊「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Qassem Soleimani)被美軍無人機空襲擊殺。抵達巴格達四小時後,古達齊和另外三位同事Antoine、Julien和Tarek乘坐計程車。一輛車在左邊超過他們,並在前面阻擋他們的去路。另一輛車則在後面,令他們無法逃走。五、六名戴頭套、手持武器的男人叫喊着,並用武器指着他們。他們被綁匪分別拉上兩輛車,古達齊和Antoine在同一輛車上,隨身物品被除掉。古達齊憶述:「他們問我們是誰、在做甚麼,他們用阿拉伯語大聲說。我們沒有回答,我們不顯示我明白,因為我不想他們知道我明白阿拉伯語。最後,我們四人被放到一個非常骯髒、荒無人煙的小屋。」

古達齊指:「被囚禁48小時後,他們在我們面前扮作情報人員。我們被蒙眼,他們問我們是誰、在伊拉克做甚麼。當我們說我們是人道工作者,幫助基督徒,他們說我們是騙子,指控我們從事間諜活動,並作出裁決。」綁架他們的人是伊拉克「人民動員」(Popular Mobilization Forces)成員。組織由67個幾乎全是什葉派的民兵團體在2014年組成,打擊伊斯蘭國。

被囚禁的66天,他們被帶到不同的藏身處。古達齊表示,每次轉換地方,他們都以為可以重獲自由。他們被關押的地方,都有燈照亮着,首先在飛機庫,然後在一間六米乘三米、金屬板造的房間,再到地下室,最後在一座明顯新建成的建築物。古達齊說:「他們好像為我們建造了監獄。我們經歷模擬處決,每當黑暗時,自動武器就在我們周圍射擊。每次我們睡覺,他們都在我們周圍,向該區夜間出沒的斑鬣狗射擊。」古達齊憶述,綁匪日夜不斷重複播放《古蘭經》,有時又忘記給他們食物,令他們超過一天沒有進食。有一次,他們四人在兩天半只有兩罐吞拿魚。他說:「有一晚,在地下室,我們聽到有人在上面被折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將要死亡。我們聽到他們痛苦的呻吟聲,並要死亡。他們在心理上折磨我們。他們說,我們永遠不能離開監獄。」

被禁錮期間,古達齊不能與外界聯絡,包括妻子和兒子。他們曾經詢問是否可以聯絡家人,卻觸怒了守衛長官:「他堅決地告訴我們,我們與家人相處的20、30年已經足夠。我們的命運已被注定,我們不應該再問這些事情:家庭、愛的人已成歷史,現在我們要永遠忘記他們。他恐嚇地總結:『你們的生命在這裡結束。』」

古達齊被綁架時,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開始,但他們每天只活在四面牆壁內,無法接收外界資訊。他坦言沒有太大希望被尋回,心裡有很多問題,卻沒有答案,天主成了他們唯一的救援,他表示:「如果我們沒有把情況託付在天主手中,我們不能堅持。我們經歷幾個階段,我由祈禱開始,幾乎是機械式地祈禱,我害怕死亡。接着,我經歷反叛階段:我對天主感到生氣,惱怒祂保持沉默。後來,我停止與上主對抗,我接受命運。我把我們的情況託付給祂,並嘗試明白活在這處境好的一面。我開始為自己的潔淨、成聖祈禱。我明白上主容許這考驗,趁我活着的時候,洗淨所有與地獄連繫的東西。我在獄中活得像嚴苛的依納爵避靜。」

他們最終於2020年3月26日獲釋。古達齊指,如果沒有疫情,他們可能仍被禁錮,甚至早已死去:「那天禁錮我們的人告訴我們即將獲釋,我們不信。他們已經幾次嘲弄我們,多次讓我們相信即將要獲釋。每次知道其實不能離開,都很痛苦。」

當天,綁匪告訴他們疫症蔓延全球,造成數百萬人死亡,古達齊和同事們仍然不相信。於是,綁匪開電視,播放英國廣播公司節目。他們看到世界的首都都有着相同的境況:空無一人的街道、戴口罩的人、禁制、醫院死去的人。古達齊說:「我們不能相信!我們知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我們可以離開,是因為這個病毒!」古達齊解釋,如果他們因為新冠肺炎死亡,綁匪將很難與正在談判的法國政府解釋。他們的死亡只會為綁匪帶來報復。

有關敘利亞基督徒的情況,古達齊指,他們持續受到民主聯盟黨庫爾德人的勒索。大馬士革中央勢力削弱,令庫爾德人幻想可以在庫爾德斯坦地區建國,並在區內大力推崇他們的烈士、領袖圖像,對居民施壓。古達齊指,基督徒為對政府忠誠,要付上代價:「我看到父親在神父面前哭泣的情景,因為他們的兒子被囚禁。他們不會釋放他,除非他同意加入庫爾德人軍隊。如果他不願意,他的家庭就要繳交巨額罰款。我看到在哭泣的貧窮父親,沒有足夠金錢讓兒子離開監獄。」

庫爾德人又借伊斯蘭國向賈茲拉州(敘利亞東北)南邊擴展勢力,以保衛基督徒為藉口,奪去他們的村莊。他們的房屋被搶劫、農作物被掠奪,農業工具也被偷去。庫爾德人在土耳其賣掉那些東西,以協助對抗伊斯蘭國,但特別是對抗安卡拉的戰爭。

古達齊的新書《在伊拉克被綁架:基督徒人道工作者的故事》

在賈茲拉州的城市,庫爾德語成為了官方語言。在學校,老師必須以庫爾德語教授整個課程。儘管如此,基督徒保持對敘利亞政府的忠誠,但他們最害怕土耳其殘酷的反擊。古達齊解釋:「敘利亞和土耳其都不想看到庫爾德人在敘利亞東北建國。基督徒知道土耳其人終有一天會向庫爾德人報復。那天,土耳其人不會與地區內的人閒談。」歷史證明他們的預測是準確的。2019年10月9日,土耳其對敘利亞東北部庫爾德族發動攻擊,所有阿拉伯人、庫爾德人、基督徒居民都是他們的目標。

至於將來如何保障自己在敘利亞和其他地區的安全,古達齊指,法國外交部強烈建議他們不要再踏足伊拉克。他承認自己也不想再去:「綁匪釋放我們時,警告我們:『不要回來,也告訴法國人不要來伊拉克!如果被我們發現,他們不會得到與你們相同的特別待遇。我們會在沒有警告下,處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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