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白海豚
上回提到，十六至十九世紀日本教難，堅守基督信仰的日本人中，留在本土的成了「隱匿基督徒」，過百年裏靠着口耳相傳把這份信仰流傳下來一直至禁教結束；有一部份則攜同了殉道者的遺骨逃到澳門和馬尼拉，到近代才把這些遺骨送返母國。
隱匿基督徒
經過多年的掃盪，教會書籍和宗教物品在日本幾乎絕跡。留在日本而內心堅守信仰的基督徒，表面上偽裝成神道教或佛教徒來掩人耳目，他們被稱為 「隱匿基督徒」。然而，在沒有正統教理傳授的情況下，他們僅能靠祖輩口耳相傳，再融入了神道教和佛教的特色，歷經數個世紀逐漸發展出獨特的信仰觀和禮儀生活。
其中，極具代表性並具體展現這段歷史的文化資產是「瑪利亞觀音像」—隱匿基督徒以送子觀音像，在其胸口或背面刻上十字，借代為聖母像。這樣他們表面上像信奉佛教以避過檢查，但暗地裏卻把觀音像視為聖母像來祈禱。此外，由於沒有神父開彌撒，他們發展出一套模仿彌撒且融入神道教和佛教元素的禮儀，以清酒和米飯代替葡萄酒和無酵餅，同時亦有一套獨特的洗禮儀式和聖誕慶祝。然而，不同地區之間並沒有統一的禮儀，畢竟各隱匿基督徒群體皆處於封閉狀態，彼此之間無法公開交流。
明治維新，教士重臨- 大浦天主堂
十九世紀明治維新，日本重啟國門，天主教神父重臨。1862年巴黎外方傳教會士從橫濱抵達長崎並建造教堂，同年「日本26聖人」封聖。1865年2月19日位於長崎港大浦町的教堂竣工，正式命名為「二十六聖殉教者堂」，初期曾被俗稱為「法國寺」，現在通稱「大浦天主堂」。教堂朝向他們殉教的地點西坂，向二十六聖人致敬。
大浦天主堂是日本現存最古老的天主教建築，1891年長崎教區成立時成為主教座堂，1945年長崎原子彈爆炸，幸好教堂距離原爆點較遠而未有燒毀，及至1962年長崎主教座堂改為浦上天主堂至今。
隱匿基督徒再發現
歷經百年鎖國和禁教後，當時普遍以為本土基督徒已絕跡。殊知在教堂落成不夠一個月，來了一位本地婦女，憑藉十字架、聖母像，以及獨身的歐洲神父，確認這正是祖輩所形容的「天主教」，遂向神父表明自己是基督徒的身份。
神父聽到這些穩匿基督徒在過去數代仍堅守着信仰感到非常欣慰和驚喜，決定往長崎周邊傳教和尋找更多穩匿基督徒。當時教宗庇護九世得知消息後，稱之為「東洋的奇蹟」。可是，在明治維新初期日本只准許教會向外國人服務，仍禁止本地人信教，結果這些隱匿基督徒曝光後又經歷了一波宗教迫害，導致3400名基督徒被捕，其中36人遭處決。直到1873年，在歐美多國的施壓下，日本才對天主教逐步解禁，長達近三個世紀的禁教結束，但真正宗教自由要到1945年二戰結束後才得以落實。
大浦天主堂
重投大公？保存老祖宗傳統？
天主教解禁後，隱匿基督徒雖然能重見天日，可是卻面臨另一項艱難抉擇—回歸大公教會，還是延續祖先流傳下來的融合信仰？如果選擇後者，他們還算是天主教會的一員嗎？
不得忘記的是，雖然他們對基督信仰的理解和禮儀，已與正統大公教會有所不同，但這一切並非出於抗拒教會或蓄意分裂，而是因為長年教難，被逼與大公教會隔絕所致——這份傳統，正是他們幾代人對基督信仰忠誠的具體表現。
原爆中被毀的浦上天主堂遺構 
隱匿基督徒的經文
據報道，天主教重返日本後，大部份數隱匿基督徒已回歸大公教會。現時僅有極少數群體仍維持這份融合信仰傳統，且他們大多年事已高。從大公教會的角度，自然樂見更多人回到天主教大家庭；但若從人文角度來看，消失的是一個歷經四百多年、在苦難中千錘百鍊而成的珍貴文化傳統。
聖髑從澳門回歸日本
在澳門大三巴墓室的遺骨當中，部份正是在日本教難時期輾轉運來的。1639年日本江戶幕府下令徹底禁止與葡國和西班牙人貿易，澳門長崎的航線終止，這批逃難的日本教徒便滯留在澳門聖保祿學院，沒辦法再回國。
在原爆中被毀的聖母像 
從澳門送回日本的188位殉道者遺骨 
聖保祿．三木、聖雅各伯．喜齋及聖若望．五島的聖髑盒
上回提到的「日本二十六聖人博物館」是為慶祝1962年封聖100週年而籌建，當時澳門教區便為此送上大禮—滯留澳門的日本聖人聖髑送還長崎教區。今天在西坂的博物館和教堂裏，會看到不少標示着從澳門送來的殉道者聖髑，其中盛載着聖保祿．三木、聖雅各伯．喜齋及聖若望．五島聖髑的銀盒，上面刻有大三巴牌坊及兩條中華龍，極具歷史意涵，並以拉丁文及葡文寫着「澳門教區，於主曆1962年贈」。
［後記］長崎猶如澳門的小學同學
本次介紹長崎的天主教史和澳門的關係，受篇幅所限而省略了極多歷史細節。作為土生土長的澳門教友，來到長崎會有一種從心底發出來的感動—走進聖堂，會很有衝動向神父教友說「我來自澳門！」。在澳門開埠初期，長崎和澳門有着密切的往來，但沒過多久便斷聯，時間久遠得讓我們差點忘記了曾有過這位東洋的老朋友， 就像我們久別重逢的小學同學。大浦天主堂和周邊共12處以「長崎及天草地區隱匿基督徒相關遺產」名義已於2018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下次去日本觀光，誠意推介大家到長崎朝聖，去認識和感受一下從大航海時代以至二戰原爆中長崎教會經歷過的血與淚。
參考資料：
梵蒂岡新聞《My ancestors passed on the faith as hidden Christians in Japan》
日本國家旅遊局官網
日本長崎縣官網
澳門文化局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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