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 Hicks – Noah’s Ark (1846)
文：梁展熙博士（S.Th.D.）
於澳門聖若瑟大學教授聖經科目
在上一期，我們稍稍探討過，《創世紀．第六至九章》的〈洪水滅世〉——尤其是按照「司祭傳統」的理解——是天主對自己創世工程的還原、撤消、收回（the undoing of creation）。按「司」的傳統，天主藉創世所賦予世界的秩序，在於祂把一切混沌——以亙古大水為象徵——逐步區別開來，讓萬物有繁衍生息的空間，包括穹蒼與大地之間的空間——即：天空，以及大地之上的空間。現在，透過取消穹蒼的隔水功能，並讓地下的水上湧，天主讓一切重歸混沌，要把祂一手創造一切重歸虛無。究竟是什麼原因，驅使天主會下如此令人難以想像的決定？
按〈雅威典〉，原因是：「上主見人在地上的罪惡重大，人心天天所思念的無非是邪惡」（創6:5）。究竟是甚麼罪惡、何等邪惡使上主「後悔在地上造了人，心中很是悲痛」（6:6）？從上文下理來看，〈威〉上接的敘事就是《創．三章》和《創．四章》，也就是〈失去樂園〉和〈加音和亞伯爾〉的故事。據故事的說法，人在一開始便執意要『按自己的意志』去探問世界的真諦——真、善、美，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經驗的，是上主為他們所安排的最美好的善；最終卻連惡也經驗了，從此世界也不再一樣。世界對於人的生存來說，不再是純粹的友善，人必須勞苦，甚至互相競爭，方可生存。最終，嫉妒和怨恨進入人心，殺戮也從此再沒有離開過世界。
至於〈司祭典〉的脈絡，從一開始的創世故事（創1:1––2:4a）起，就是《創．五章》的族譜以及「巨人」的傳說（創6:1–4）。可以說，〈司〉並沒有具體說明人類自創世起是如何「敗壞」和「暴戾」的，除了以下兩點。一）根據《創．五》中的族譜，人的壽命已是愈來愈短的，可見他們與「生命之源」是愈走愈遠的；二）在創6:1–4，明顯有暗示在人類社會之中，擁有權力的一群大都隨意壓榨被統治的百姓的做法。對看到民間有吸引的一切，都「隨意選取」（創6:2），據為己有。事實上，單是後者，若果沒有得到制衡和遏止的話，已然是足夠的「敗壞」（corrupt）和「暴戾」（violence；《思高》：強暴）。
事已至止，會如何發展呢？在這問題上，〈威〉和〈司〉的看法是一致的——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相信毋需我再提及了吧。不過，有一點是需要強調的。兩大傳統所同意的另一細節是，只不過是因為人心的邪惡以及人的敗壞和暴戾，整個大地上的所有生靈都被波及，要同受滅絕的命運。的確，身為天主創世工程本身的一部分，人所作所為的影響，斷然是會超越人類的範圍本身。這一點，當下的氣候突變就是最佳的例證。
回到《創．六至九章》。儘管天主決定讓世界重歸混沌，但祂同時為世界中的所有物種都各保留一個家族。這些都是能夠從這次災難——或天罰——中倖存的『遺民』（remnant）。不知大家還是否記得，我們在上一期曾談過的，「司祭傳統」在最後修訂《五書》的成書歷史背景。對於作為正在經歷充軍巴比倫的猶大遺民，我相信〈洪水滅世〉故事中的這一幕，對於他們來說，定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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