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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俾額爾之旅

陝西遊記(五)

陳遠霆

經幡飄揚處
清晨,半醉未醒,身處城市之中,望著灰藍色的天空,這不是西安嗎?在車水馬龍的南大街我忽然驚覺登華山好像一個世紀以前發生的事,如非小腿肌肉酸軟得要拐步前行,我那知道一天之中原來可以混雜這麼多樣的感覺,實在是匪夷所思。在西安還有大概七十二小時的今天,可看的其實還有很多,還足以讓我們拐著進行歷史宗教文化的一天遊。

在周日的早上,我抵達了西安火車站。

火車站一直是其中一個我認為到大陸旅行所必到的地方(不包括高鐵站),因為除了混亂之外,看到的還有人生百態。有把整套家當都帶上的農民工、有衣冠整潔佩戴眼鏡拿手提包的生意人、有凝望班次顯示屏若有所思的老者、有喧嘩吵鬧興高采烈的一班年輕人、有叫你不得不提防無所事事眼光卻不住向車站中每個人上下打量的幾個中年人。我卻確實喜歡以一個旅者身份,坐在候車大廳角落的地上,去想像火車站對眼前的每一個人的每一種意義,每一次都會有新的啟發,每一次都在回味之前每一次的在火車站和該趟旅程的發生。

搖搖晃晃中己經來到了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一個與二千兩百幾年之前所接軌的地方。在售票廳之前,有售賣臨潼
水晶柿的小販、有以高於成本價至少廿倍的價錢在向外藉旅客兜售泥塑兵馬俑的大媽們,有半拉半招攬你入內品嚐「正宗」秦菜的飯店員工、有不斷強調「兵馬俑是三分看七分聽啊沒有解說參觀也沒有意義還不如不要參觀了」而開價兩百元的導覽小姐。有這種種情況才配得上其聲名嘛,真不愧為非看不可的世界文化遺產,世界第八大奇蹟。我邊走邊感嘆著景區商機處處,各行各業百花齊放的盛況。

進館前要先走一段頗長的路,沒有藍色而灰濛濛的天,不知怎的竟然可以把我的皮膚給曬痛,容許我再強調這就是「現實」。到終於進入兵馬俑一號坑,心才剛靜得下來,卻驚覺被六千雙眼晴所凝視,心裡感覺頗為不安,連身邊的視眾也都變得鴉雀無聲,震撼並不足以描述那種氣氛,那是一種誰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形容才是貼切的感覺。在相互對目而視的冰封瞬間,除了「為甚麼你們會在這裡?」和「你們是怎麼樣來到這裡?」這兩題問句,我還能有甚麼想法呢?

在這個面積一萬四千平方米方的土坑之中,有低下的士兵、有中級的將領、也有高階的達官。然而二千年前的風光,在二千年之後都已完全變質。時間把一切風化掉,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而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無聲地呆立在遺址中央,像鐵一般沒有妥協的餘地以平等高的文藝歷史價值,被人們所觀摩著 – 他朝君體也相同。凡塵俗事,何苦執著呢?那位單膝下跪的武士,前世今生如果真有輪迴,兩千年後的今天,你是否仍然堅持敬畏你的主子,還是經己排除苦難,早登西方極樂?

離開兵馬俑,秦皇陵就在不遠處,徑往外圍走小半圈,也總算到此一遊。在那平平無奇封土之下的地宮,存在著一萬幾千種的未知。要去盜墓,勇氣無用,首先便得勝過兩千二百年前的智慧。尋奇珍異寶,要避過機關、水銀、毒物、甚至咀咒,到終於見到嬴政,還能期待可以善終?也只不過是繼嫪毐、呂不韋、李斯、韓非等之後的又一亡魂。神話就讓它永遠成為神話,還是不要去發挖好吧,看得透的又怎能是使人嚮往的浪漫。

從臨潼回程西安,返回混亂的火車站廣場,車確是難找,交通看似沒有為旅客而規劃。要前往目的地,除非提高你的成本,降低你的要求,否則夕陽西下,時間流逝,到時候也還是要妥協。坐上嘟嘟車(泰國的篤篤之類的),飛馳在大街小巷中,抽頭逆線無視行人似乎並無不可,只消十分鐘,便從火車站位處的尚德門來到城牆的最西北角。
站在山門前,到主殿,每一座的建築,無論寶塔、經幡、香油、法輪、佛像、舍利,除了藏傳文化外還強烈釋出漢族風格,這就是廣仁寺,一座康熙年間為籠絡邊民少數族裔以鞏固西北安寧而建成的藏傳佛教寺廟。對我而這,藏傳佛教一直有種說不出的誘惑,那種對宗教最自然最單純最徹底的表達,比消耗生命的人活得都直截了當而富有價值。從天王殿至主殿,千佛殿然後藏經閣,順時針轉一圈,心裡持頌著「ཨོཾ་མ་ཎི་པ་དྨེ་ཧཱུྃ」,帶過每一個的轉經筒,當領略到當中蘊含的真締,輪迴之苦便可解脫。

天色漸晚,也厭倦了找車的煩惱,西安市說大不大,要走路尋芳是絕對可行的選項。胡亂地走,隨意地走,也算是半漫無目的,卻每次都總有喜出望外的發現,這往往就是踱步於陌生城市中的最大驚喜,旅程中無一例外。朝著自己目的地大致方向前進,也沒有特定的計劃要走那條街道,途中經過一個回民聚居的街區。車來人往,好不熱鬧,街角中浮沉著燒羊肉串的葷香,空氣中有陣柔和的鼓鐘聲,令人肅然起敬。不多時,從四面八方前來的穆斯林,動作利落地快步踏入殿堂,口中沒有多餘的話言,專注的敬畏俯拜著全能唯一的真主。在那清真西寺中,自古至今曾經有多少虔誠的禮拜者,希望透過徹底洗滌自己的心靈,為迎接審判日的降臨作好準備。

當太陽離開東方進入大西洋彼岸的軋道時,對信仰的依然依靠是人們最有力的生存憑證。星期日晚上的彌撒,弟兄姊妹沒有把外來者排斥,反倒是精神上來個熱情的抱擁。把人生的價值意義都無私分享,將恩寵作為最大的禮物贈送與虛空的靈魂,以真福德蘭修女的事蹟解釋真愛的偉大。「信望愛欽萬美主,從祈禱告至尊神」。在巴洛克和中華傳統文化的一磚一瓦之中,聖詩與上主的話是唯一的主聲調,徐徐飄散在長安城深秋的夜空之中,低沉卻堅定的祈告聲是歸依的告白,也是對「進教之佑」的誠摯感恩。

五星街的方濟各主教座堂,西安的南堂。彌撒期間,進不了教堂的信聚把廣場前的空地都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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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一種溝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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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馳電掣於在長安古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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