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Fausto Gomez OP
譯:何紹玲
我想借此篇幅,和大家分享我個人對「2019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反思。我是以一個有道德的人及基督信徒的身份,細談我的看法。我將把新冠肺炎(Covid-19)全文分三部份刊登:首先是道德觀點;接着是從基督信徒的維度;最後便是從生物倫理的視角。這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大流行是全球性的流行病,因此,作為人類大家庭和世界公民的成員,我會從全球的角度去反思。
數百萬人已受到感染,數千人死亡,而這數目仍然在攀升。在這大流行的黑暗時期,世界各地的人們正在彼此隔離,數百萬人正活在痛苦中,有惶恐的、有不少為至愛離世而哭泣的。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打破了國與國之間的障礙,它影響着所有人,不論是亞洲人、歐洲人、美國人、非洲人、澳洲人……它是真真正正的消除了種族、宗教、族裔、貧窮、財富和權力,還有政治制度和政黨間的區別。從社會學而言,新冠状病毒——在某程度上——就好像是一個偉大的均衡器。
我們的健康、人道主義狀況、社會及經濟問題等等,正處於嚴重危機之中。任何危機都會帶來危險與機遇。這新冠肺炎大流行已成為普遍存在的禍害,對世界各國人民的健康、社會生活和關係,以及經濟造成了嚴重負面的影響,委實危險。這新冠肺炎的出現,也可算是機遇:我們都以審慎態度、無限盼望和耐心接受這黑暗的現實,並共同為解決危機作出貢獻。
正如在任何地方、區域、甚至全球性的災難中,人性最好和最醜陋的一面,都會浮現出來,而呈現眼前的多是最好的一面。醜陋的一面便是:偶爾的個人或國家的自私行為、分裂、歧視、冷漠,以及一些政治家利用健康危機,假意關心國家利益;這些行為的出發點,都不是為了人民的共同利益而團結起來的。至於好的一面:疫情帶動了全球捲起的一陣團結浪潮。
團結/共負責任/感恩
儘管偶爾出現一些負面情緒,但同理心、捨己成人、慷慨等等行為,都在這場戰役中取了勝利。新冠肺炎讓我們再次相信大家都是這個人類大家庭的一份子,大家都需要彼此來解決我們的問題。要有效地去解決全球問題,並不能單靠自己個人,而是有賴這群親切的「我們」,即:你加我,加他,加她。而重要的不僅是「我、我的生活、我的自主、我的家庭及我的財產」,而是包括我們的鄰居、照顧者、被感染者及最脆弱的一群。我們需彼此依靠;而每個國家都一樣,依賴於其他國家。為了戰勝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我們必須團結起來、共負責任,並懷着感恩、謙虛和充滿希望的心。
作為這個人類大家庭的一份子,為了共同福祉,我們必須團結一起、互相幫助;這才是休戚相關的主旨。但新冠肺炎卻帶出有關人身自由和其他人權等等問題,特別是國家或區域中央政府或機構要追求的共同利益。民事當局在共同利益的保護傘下,有多大能力去削減某些個人人權? 但在特殊情況下,就好像這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創出的不尋常狀況,共同利益當然是優先被考慮的,這也包括審慎的禁閉、隔離或封鎖。至於自由權、工作權、隱私權和行動自由等等權利,政府又有多大能力和持續力去終止呢?
團結原則和輔助性原則,都有助我們在個人權利與共同利益上作出平衡。團結一致是「一種致力於共同利益和堅定不移的決心,即為了所有人和每個人的利益,因為我們實際上對所有人負責任」(若望保祿二世:《對社會事務的關懷》通諭SRS,38)。輔助原則Subsidiarity(字源:援助subsidium)的意思,是指高級部門必須以尊重的態度對待個人、公共協會及其成員,並給予援助;而不是去吸納他們的家庭成員或提供服務的醫療團體等專業機構的成員。
團結和輔助,看起來不一樣,但實際是相輔相成的:「缺乏輔助原則的團結關懷很容易會淪為『福利國家』(這是否就是歐洲一些左翼政黨所提倡的?)「沒有團結關懷的輔助原則,就會有鼓勵自我中心的地區主義的危險」(嚴格的國家邊界?)政府於社會的作用「既不可過份干預、亦不能完全袖手旁觀」(宗座正義與和平委員會,CSDC,第351條)。因此,在危機、緊急狀況或特別形勢下,威權主義也不應不必要地延長。
作為這世上一國家的公民,我們必須一起共負責任,我們應恪守民事當局給予我們的規範,因他們有醫保專業人員和專家的指引。在這種情況下,家中隔離非常重要,不過這做法並不是要建一堵牆,把人分開;而是合力免病毒傳播。希望一旦該病毒消失後,再不用築牆,於國家或地區之間起邊界,從而使人民和國家分離。
我們要感謝大流行病的所有前線工作人員、醫生、護士、藥劑師、民政部門、志願人員、警察、超市人員、為我們的醫院和街道清潔的員工、司鐸和牧者,以及其他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我們也深切感謝那些忙於工作的科學家,他們日以繼夜,為的是要找到能完全停止新冠肺炎的疫苗。
脆弱與死亡
作為一個自由、負責任和有道德的人,(靈肉之軀),你和我不僅要照顧好我們的身體,還要照顧好我們的靈魂;不僅要洗手,還要洗淨我們靈魂上的自私、仇恨和腐敗;不僅要愛護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國家、還要愛護別人及國家……是整個人類大家庭。因我們都是生命中的旅伴,一起朝着相同的終點進發。
新冠肺炎在教我們要實踐謙遜,要謙虛。我們是脆弱和柔懦的,不能操控一切,我們不是宇宙或大自然的主人。教宗方濟各愛用一西班牙諺語,從英文理解直譯:天主總是寬恕、人偶爾會做到、大自然是決不會的。正因我們並沒有善待環境,現在便因這種生態不公而吃苦頭。
由於科學和科技的進步,令我們的生活變得更輕鬆和舒適。直至大流行的來臨,我們才醒覺,科學和科技都是有限的,它們既不能控制大自然,也無法給予我們「愛」,而「愛」是人類價值中最重要的。一些哲學家、跨人類主義者和後人文主義者不斷告訴我們:人是明智的,在成為跨人類的過程中,别奢望就這樣便能成為「神」: 人成為天主(Homo deus. Man becoming god?)當然沒可能,只要看看我們在受苦的人類,便知道沒可能!
新冠肺炎給我們機會,去更加清楚自己是如何脆弱和容易受傷害。真正的個人人道主義除了可以幫助我們明白自己的脆弱性,更明白自己如何渴望團結與共融。它引導我們應如何尊重和體驗我們人類最需要的價值觀:例如生命、互為主體性、平等、真理、自由、正義、團結等等。一個團結和善良的人類能幫助所有人,特別是最容易受傷害的人;以新冠肺炎的情況下,這一群便是老年人、殘疾的和貧窮的。
深思話語:「我們需要把科學和人文主義聯繫一起,而不是各自分隔,甚至彼此對抗。利用因團結一致而產生的抗體,我們便能克服在如此緊急情況下出現的新冠肺炎。醫療照護的決策必須謹慎為之,必須按照患者的需求及醫療資源來給予配給,而標準絕不可以因公民身份、收入、政治或年齡而作出歧視」(宗座生命科學院Pontifical Academy for Life,2020年3月)
大部份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感染的都是老人。以道德而言, 年齡不應該是被忽略的標凖,不可以因為他們年事已高,便被醫院拒收,或拒絕送入深切治療病房(重症監護室ICU)、或不讓他們使用呼吸機;只因他們已老!這是歐洲一些國家的做法。人不論在尊嚴或權利上都是平等的;故「平等的情況應享有公平對待」。在感染了新冠肺炎的患者中誰可優先使用呼吸機只是最後的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決定的因素是考慮給予具有更大存活可能性的患者。當別無他法,只能用「優先條件」作決定的時候,被排斥者應持續獲得照顧,並在情況許可下,給予緩和護理服務,包括心理及精神護理。並在可能的情況下,由至少一名親密家人陪伴垂死的病人。
我們的年代,很少人會談論死亡,差不多成了禁忌。但新冠肺炎的來臨,促使我們思考死亡,還有自己及至愛的死亡;勿忘你終有一死(memento mori)。就連專欄作家也引用這著名的片語。我們都有相同的終點:我們都是凡人。我們關心已離世的,會向死者的家屬表示哀悼。以防我們忘記,英國詩人約翰敦(John Donne)提醒我們:「沒有人是孤島;不能獨自存活……別問喪鐘為誰鳴,它是為你而鳴。」
我們正穿過隧道,初露曙光。希望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不只是我們生命中的一個記號,而之後便故態復萌!但願我們不會忘記新冠肺炎帶給大家基本的教訓:齊心便能戰勝這場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