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展熙
在上一期,我們看到若瑟終於可以從大牢裏出來。話說在他含冤入獄兩年之後,法郎——即:埃及王,又稱:法老王——做了個怪夢,舉國上下術士無人能解。此時,曾因若瑟替他解過夢而且應驗而心安的司酒長突然記起此事,便向法郎舉薦了若瑟。「法郎於是遣人去召若瑟,人就快把他從地牢裏提出來;他剃了頭,刮了臉,換了衣服,來到法郎跟前」(創41:14)。
解夢的細節從略(參:創41:17–31)。值得玩味的是,此時的若瑟,雖然與小時候初次登場時一樣,是在解釋夢境的意思;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早已經歷過人生事業的大起大落,他早已蛻變成了一個在人生棋局中的成熟棋手。他並沒有單純的只服從法郎的命令解夢,他在解夢時,馬上加入了自己對於應付未來七年豐收然後七年饑荒的方法(見:34–36節)。很明顯,他是想要把握眼前的機會,得到法郎的賞識,鯉魚翻身。而且,這一次,他相當高明。他既讓法郎知道,他是個有治國方略的人,有辦法應付荒年,而且傾囊相授,沒有半點隱藏。更重要的是,少年時期自我膨脹的他,這一次卻懂得以退為進。他把方法和盤托出,卻先說:「所以陛下現在應當尋找一個聰明,有智慧的人,派他管理埃及國」(33節)。他雖然沒有直接舉薦自己,但在舉國無人能解法郎之夢,遑論有任何方法說得出來的情況下,法郎又能怎樣呢?這個管理全國的人,又捨他其誰呢?
這樣對若瑟的理解,大家也許未必十分習慣。然而,歷代學者發現,若瑟的故事,至少從開始到現在這部分,講述的是一位受以色列的天主所祝福的人,如何在以色列家的土地以外的宮廷中的生存甚至「上位」的故事。事實上,從一個角度來看,若瑟的故事確實是有些「智慧文學」的取向。「智慧文學」當然有其虔誠的一面:敬畏上主是智慧的開端;但與此同時,智慧文學也有其『貼地』的面:當中有許多具體教導學生——留意,在古時,能夠上學的人本身已經不是平民(當然也未必是貴族),大多是代代臨朝、世世為官的人——如何在官場中生存甚至『上位』。
結果毋庸置疑,若瑟自然成了那位要替法郎管理全國的人。同時,法郎又「由自己手上取下打印的戒指,戴在若瑟手上,給他穿上細麻長袍,將金鏈戴在他的頸項上」(42節)。這次,若瑟的全身穿戴再度改變,這也同時標誌著他身份的改變——從階下囚搖身一變成為宰相。
可是,這次改變並不只是局限在社會地位和職級上的。若瑟要再一次面對他的「身份認同」問題。就在法郎為若瑟做了上述的一切之後,他馬上就「給若瑟起名叫匝斐納特帕乃亞,又將翁城的司祭頗提斐辣的女兒阿斯納特給他為妻」(45)節。從現在起——雖然創世紀的行文並沒有反映出這一點——若瑟已經不再是若瑟,而是匝斐納特帕乃亞了,也已經成為了一個埃及人家庭的丈夫了,甚至是一位埃及人司祭的女婿。換言之,若瑟——或更準確地說,匝斐納特帕乃亞——是以一個埃及人的身份來出任埃及管理者的。
至於若瑟會怎樣面對這個問題呢?下期待續。
插圖: James Jacques Joseph Tissot (1836 – 1902) (French). “Joseph Dwelleth in Egypt”(c. 1896-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