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展熙
在上一期,我們看到若瑟在法郎——即:埃及法老王——面前,替他解夢,七年豐收之後有七年饑荒,他並同時向法郎提出建議:豐年廣積糧,以備荒年之用。他雖然沒有直接推薦自己,但他在殿前所說的話——「所以陛下現在應當尋找一個聰明,有智慧的人,派他管理埃及國」(創41:33)——很難不讓人有種以退為進的感覺。無論如何,隨著法郎「由自己手上取下打印的戒指,戴在若瑟手上,給他穿上細麻長袍,將金鏈戴在他的頸項上」(42節),他已成為埃及國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管理人——類似中國古代的宰相。
可是,誠如上一期所提過的,若瑟也同時面對著另一個問題。衣裝,是若瑟故事的一大主題。衣裝決定一個人到底是誰——這就是若瑟成長的主線。從身穿父親的長彩衣到被兄長們脫去長彩衣,從身穿管家的外衣到被主人太太扯去外衣,從普通衣服到法郎給他穿上的細麻長袍,若瑟的身份就從雅各伯最疼愛的兒子淪為要被兄長們賣作外族人家的奴隸,從一個朝廷重臣家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管家淪為階下囚,從囚犯最後又成為埃及國的宰相。
這些身份改變,不僅僅只是關乎社會地位的,更是與他的國族身份認同有關。現在,法郎「給若瑟起名叫匝斐納特帕乃亞,又將翁城的司祭頗提斐辣的女兒阿斯納特給他為妻」(45)節。雖然《創世紀》沒有特別突出這一點,但以色列的兒子若瑟已經成了埃及人匝斐納特帕乃亞了,已經成了一個埃及人家庭的丈夫了,甚至成了一位埃及人司祭的女婿。
坦白講,從若瑟一直到現在的經歷來看,他變成了一個埃及人,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理所當然。是以色列的兒子們把他賣到異族手裏成為奴隸的,是希伯來人的身份讓他在當管家時被陷害一事更容易進行。當初,是他自己的家人也不認為他會出人頭地,至少不會——甚至不應該——成為家中的大人物;現在,埃及人的王卻看得起他,看出了他的才幹,直接把他提拔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因此看來,在此時此刻,若瑟想要忘記過去,忘記自己過去的身份,重親開始,不過人之常情。一段來說,在《聖經》——尤其在《舊約》中,一個人的名字,尤其是當父(或母)為子女起名時,如果名字是有特別含義的話,多半都是在暗示該名子女的未來;可是,現在,若瑟有了兩個兒子,而他為他們所起的名字背後的意思,卻是與若瑟自己的心情有關【當然,這情況若瑟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只是較為罕見而已】。
「若瑟給長子起名叫默納協,說:『天主使我忘盡了我的一切困苦和我父的全家』。給次子起名叫厄弗辣因,說:『天主使我在我受苦的地方有了子息』」(創41:51–52;《思高》譯)。
兩個兒子的命名,分別總結了若瑟自己人生的兩段大經歷。長子的名字代表若瑟人生第一段經歷,是從孩提起直到被自己的兄長們——以色列的兒子們——出賣為止:『天主使我忘盡了我的一切困苦和我父的全家』。次子則代表著迄今為止的第二段經歷:『天主使我在我受苦的地方結了果(has made me fruitful)』(拙修),他在埃及縱然受過了許多苦,但一切終於都開花結果,苦盡甘來。
至於若瑟是否真的就此抛下他過去的身份,心甘情願的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埃及人呢?讓我們下回待續。
插圖: James Jacques Joseph Tissot (1836 – 1902) (French). “Joseph Dwelleth in Egypt”(c. 1896-1902)